2015年底的最后一天，暴风集团董事长冯鑫驱车前往北京水立方。场馆外流光溢彩，场馆内掌声雷动。台上的罗胖正在“时间的朋友”跨年演讲中侃侃而谈，而台下坐着的柳传志等大佬们也听得如痴如醉。
这场演讲持续了4个小时，有十八分钟留给了两只妖股，其中一只就是3月份上市的暴风集团。
时值国内刮起科技风，股民们看着海外不断创新高的中概股，火气火燎地把钱砸向了暴风，最终，暴风集团实现了40个交易日36个涨停的壮举。
罗胖曾问冯鑫“叫你妖股，你爽吗”，接近百亿身价的冯鑫笑着回应，“也没别的词来形容了”。其实，冯鑫的内心何止只是爽，简直是苦尽甘来。
2007年，他靠着蔡文胜收购了暴风影音，并准备冲击美国纳斯达克。但不料刚上市的优酷表现惨淡，没几个月就跌破了发行价，简直是当头棒喝：暴风收入、布局还不如优酷呢，这么跌，估值怎么搞。
对此，经验老道的风投们给了条妙计：到A股去，那里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冯鑫马上调转枪头。为了满足上市前三年盈利，缩衣减食，然而连续三年利润都在5000万徘徊，还不够孙俪拍一部《芈月传》。但好歹总归是攒够了利润，却不料又遇到A股新股发行暂停。
冯鑫抱着一摞摞公司材料，不停地往返发审部门，打听开市时间，苦熬苦等。
终于在2015年5月21日，充满爱意的日子里，暴风集团，这家在中国视频行当里，几乎排不上名次的公司，市值超越了行业老大优酷。而选择到美股上市的迅雷，收入是暴风的3倍，市值却只有其1/6。
舆论对这种颠倒现象颇有微词。对此，冯鑫认为：
“自己走到今天只有一点，就是为人民服务”。
而罗胖则祭出了马老师的名言，认为(暴风)作为新物种，总要经历 “看不见、看不起、看不懂、来不及”的阶段。
果然，当冯鑫涉嫌刑事被抓，大家真的看懂暴风集团时，却只能看着一字跌停的股价，再卖也来不及了。
01
2010年正是传媒行业的高光时刻，内容版权价格一涨再涨。为了应付上市的财务要求，冯鑫决定退出版权大战，并表示：把钱消耗掉，不是我们熟悉的战场。
这个说法，《红楼梦》里贾雨村早就断言，无非是屁股决定脑袋。
登顶A股妖股王，身价暴增之后，冯鑫就开始不一样了，决定四处投资投资，把钱花一花。他自知能力有限，于是，投资的方式就是，学老乡!
冯鑫和贾跃亭同为山西老乡，也同在影视领域。因此，当看到贾老板高调推出智能电视后，冯鑫也立刻从海尔集团手里收购了一个小品牌，命名为“暴风统帅”，喊出“All For TV”。
贾老板的梦想，吸引了刘涛、黄晓明、张艺谋等二十来个明星当股东，虽然刘涛拼命拍戏的6000万元最终毫无音信。而码农冯鑫自知人脉不广，便只好自己出钱来投资明星，打算出资10亿元来收购刘诗诗、赵丽颖旗下的稻草影业公司。
稻草影业公司当时的净资产不过才3800多万元，给出10亿元的冯鑫，不是笨，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方案送到会里，果不其然就被枪毙了。拉明星玩资本运作哪有那么容易，好歹先娶个明星老婆啊。
贾老板四处布局，先从五大生态进化到了七大生态，而且还提出了生态化反的口号。而冯鑫也提出了“全球DT大娱乐”战略，又推出了“联邦生态”业务群。贾老板提出“为梦想窒息”，冯鑫也喊道“为世界创造新娱乐”。
贾老板大谈体育战略，而冯鑫也跑到海外，又是一顿撒币，买到了一个体育内容平台。甚至于2016年3月，冯鑫在台上高唱了一曲《野子》，而这首歌则是半个月前，贾老板在公司年会上的主打曲。
但“吹啊吹的骄傲放纵”是要花钱的。于是，暴风抛出了一个50亿元的定增方案，要钱也要买资产，结果2个月后就被否了。紧接着公司马上又抛出了一个非公开发行方案，只要钱了。但不料，杳无音信。
为了募集资金，冯鑫最终也采用了贾老板的做法，股权质押。毕竟，咱也阔过，股票还值点钱。
但随着股价越来越低，冯鑫的质押比例越来越高。一股也没有减持的冯鑫，就被自己套牢了，连买张飞出去的机票钱都没了。随后，他也和贾老板一样，被列入了老赖名单，到末了都走在学老乡的路上。
聆听罗胖演讲的那个晚上，冯鑫可能只顾着自己高兴了，全然没有听见罗胖的话。罗胖把乐视列为另一只妖股，而且语重心长地评论道：
(奇葩的乐视)真模仿不了，谁TM看得懂啊。
02
冯鑫第一次把币撒向海外，就如探囊取物。拥有世界杯、意甲、法网、NBA等顶级赛事播放权的MP&Silva公司，被暴风投资以52亿元的报价拿下。冯鑫激动地说，这是进入体育产业的一张VIP入场券。
VIP代表着高贵，也代表着贵。MPS的收购估值高达60倍左右。但冯鑫却大手一挥，笑谈到，乐视体育现在估值200亿，我这个估值太低了。
估值虽然低，但冯鑫的杠杆可不低。在收购主体浸鑫基金中，暴风出资2亿元，光大资本出资6000万元，随后撬动了银行52亿元的优先级资金，杠杆高达20倍。
所谓优先，就是要保本保利息，容不得半点损失。但损失风险如海啸般到来。MPS的海外创始人拿了钱之后，便相继退出公司，而公司持有的版权有的到期、有的扯上诉讼，不仅无法续约，甚至要支付赔偿。
两年后MPS破产。而MPS的创始人则在离开公司后另起炉灶，和老公司大肆竞争，风生水起。果然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
听了这个故事，我司实习生拍着胸脯说：
版权到期、官司诉讼、竞业协议等等尽调内容，我培训半年就手到擒来了。
这场收购烂的彻彻底底，冯鑫和暴风集团成为最后的兜底人，亏损高达20多亿。作为国企一员的光大证券，也被洋人摆了一道，不得不计提了15亿元亏损，董事长也被迫辞职。
但玩体育伤了的可不只有冯鑫。刚登陆纳斯达克的万达体育，上市当天就下跌了35%，亏掉了一个暴风集团。为彰显转型决心而改名的莱茵体育，除了名字外，业务基本和体育无缘，而其市值更只有当时的1/5。
黄健翔老师至今还没有要回被乐视体育拖欠的工资，而拼命拍戏的刘涛，至今也没见到自己投给乐视体育的5000万血汗钱。
03
身价暴增后，冯鑫很有感触，直言“打牌最重要的就是，不下牌桌”。他没好意思说的是，一定要在A股的牌桌。
这个道理，曾被冯鑫列为最希望一起组个乐队的周鸿祎，就敢认敢做。他认为360的价值被海外市场严重低估，这些好的资产应该带回A股，这是自然的经济现象。
2015年12月，奇虎360宣布，周鸿祎率多个买方财团将以93亿美元价格收购公司全部股份。私有化后的下个目标，便是上A股。
回A不怕远征难。周教主说服投资人、沟通监管层，甚至还抵押上了酒仙桥总部大楼。就算IPO麻烦，那借壳也得上。
两年多后，360借壳登录A股，股价连续18个涨停，随后市值一度高达4400多亿，是回来之前的6倍，这种大跃进再困难都值得。
周总春风得意，管理层也特别有诚意地给了“601360”全新的代码来庆贺。
遗憾的是，自360改名之后，股价就如同搜索市占率一样不断下滑，跌去2/3，而且连个像样的反弹都没出现过。这期间，周教主还发了微博感慨，“我的人生竟如此失败，没有任何意义”。
这句话简直是抢了我表弟的台词。他一路持有，天天吃面，但仍坚信周教主的话，“回归A股是对360发展最有利的决策”，但他一整年都在刷短视频、玩微信，却连360任何一个产品都没用过。
360的股民们并不孤单。分众传媒私有化回归A股，市值暴增8倍，随后跌去2/3;巨人网络回归A股，市值暴增6倍，随后跌去3/4;完美世界市值暴增4倍，随后跌去1/2。
每个回归的公司，都认为A股散户们对自己的公司价值有着深知灼见。终于，散户们不辱使命，成功地把当年参与私有化的机构们，都洗出去了。
04
在演讲中，罗胖打了个比喻，认为上市公司创始人就是要带着粮食，帮大家找到走出山洞的路。可惜的是，不少人带着大家的粮食，胡吃海喝一顿后，就跑了。
2014年，保千里借壳上市，虚增了9份协议导致估值提升2.74亿元，随后证监会罚款235万元。
保千里董事长庄敏不仅表示毫不知情，而且也颇有不满， 我“连续三年业绩超出承诺，也没有要求上市公司支付超额奖励”啊。
不满之外，保千里开始任性花钱。连续两年投资支出50亿元，为子公司提供担保30亿元。一顿折腾后，2017年12月，庄敏失联了。
2015年，巴士在线借壳上市，手握CCTV20年合作协议，令股价暴增5倍，收入第二年也增长了6倍，车载传媒巨头正浮水而出，结果2017年，总经理王献蜀失联了。
每个失联背后，都是股价暴跌。后来，股民们总算学会了如何去买，可惜庄敏们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留下来的是身价暴增却一股未卖的冯鑫、站在风口却自以会飞的冯鑫，在紧缩周期却不自知的冯鑫，口碑老实却想做坏事的冯鑫。
罗胖认为乐视看着像骗子，但很多迹象表明不是骗子，并用了个绕口令来形容：
不知是乐视为干事忙圈钱钱不够干事儿又回来圈
还是乐视为圈钱假装干事事不足圈钱了又找个事
有买了暴风、360等海外回归概念股的好事者，也写了个绕口令：
不知是海外公司发展颓势回A股讲概念就能圈钱圈完业绩变烂
还是A股造假成本低廉追捧概念令业绩价值无法体现被逼学坏
而我常年掉在炒作网里，买到暴雷股票的表弟，抽了自己一巴掌后，对此只有一句评论：
呸，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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