帆船：浮升力、出海
木心有首诗：帆船有性格，有一生的命运。因为帆船是有灵魂的，帆船一身无处不健美，任何细节都扣住海，扣住航行。
在2017第十一届中国杯帆船赛闭幕颁奖晚会后，我采访了应书岭，他是英雄互娱的CEO ,“80后上海首富”。
年轻而富裕，又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我以为他会很高调或是很冷峻，但都没有，他自自然然，不装不掩，聊起来就像个平常的朋友。我结束采访都快晚上12点了，他还有下一个采访等着。他说，真好，今天都安排完，明天可以睡个懒觉。看来是个夜猫子。
他曾用半年时间，打造起一家估值200亿的创业公司;他率领的帆船队也拿过2014、2015、2016年的中国杯帆船赛Soto及IRC组别的总成绩冠军，这份履历挺神的。他到底有什么特质是同龄人没有的，其实是我最关注的点。
采访前我就一直在关注他们的比赛成绩，据说比赛规则改了，场地赛取消了，很多强队来参加这个组别，要拿第一名有点难度，甚至有消息说可能无缘任何名次，所以最后宣布成绩是第三名的时候，应书岭还挺意外的。我本以为，常胜将军会非常重视名次，但观察着他说道第三名的奖杯的某个部分是塑料做的，而第一名是用玻璃做的，似乎是处变不惊的。
帆船有性格，应书岭也是。应书岭对极限运动的挑战始于十年前，他去爬了乞力马扎罗山。他说，那时候感觉自己的腿疼得都像要被锯掉一样。极限挑战就是感受自己没有感受过的东西。他喜欢帆船也是在十年前跟朋友在南极玩，在靠近火山岛的地方看到一艘小船，船上有一对来自法国尼斯的老夫妇，当应书岭知道他们是开着帆船从尼斯来到南极时，受到了很大的震撼，觉得帆船只要有风就可以去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不用像游艇一样需要按时加油。
这些年来，他通过帆船悟出了更多，他对我说，“你知道么，帆船上的浮升力的发现，几乎开启了大航海和大航空时代。全球化也许始于一个小小的帆船。改变世界的科技来源于小小的物理学上的浮升力，这对我们这些理工男来说，是件神圣的事情。帆上的浮升力推动船体前进，而从飞机的两翼制造来看，上面明显凸起，而底下是平的，经过上面的空气流速大，流速越大压强越小，而下方压力不变，压强就大于上面，这样就产生了一个压力差，使飞机产生上升的力，也就是浮升力。”
我去参加腾讯第五届WE大会的时候，听到突破摄星执行董事，前NASA艾姆斯研究中心主任Pete Worden演讲中说，“1610年，开普勒曾经写信给伽利略，信里面就提到是否能够有神助之风，来保证人们在太空当中航行。概念虽然很早，但是很有意思的是我们现在回过头看，用风帆的方式在太空中航行，可能是可行的。1960年代，就有教授提到用光作为推进力。如果是太阳能的话，它的推进力仍然是不够的。让光作为推进力有两种途径，一是把太空船做的更小一点，二是可以用激光的方式，让光能够更好地聚焦在一起。”
思考力和想象力，是任何时代最宝贵的东西，也是任何人最有魅力的地方。
当天的比赛，他们船队最擅长的场地赛取消了，并且有一场比赛中几乎没什么风。他的帆船还属于小船，小船比赛胜算大要靠风，大船不容易受外界条件的限制。我想到商界风云里，市场常常有不确定性，也有政策风险;投资界常常有风口，而小的公司更易赶风口。原来帆船赛中也富含着商场的规律。
我问他，参与帆船赛赚钱吗?他说，能自负盈亏。这四五年来，这些船员更像家人，他要为他们思考老了该怎么办。他船队里的主力是Tiffany，是帆船镭射级别的世界冠军，很多船员都为比赛付出过整个青春。他们老了之后，需要有产业支持他们个人生存与进一步发展，所以他的思路里，赛事永远不是孤立的，赛事后面必须有较为完整的产业链。这需要情怀、理性和解决方案。他们代理了一个意大利的帆船服装品牌，拿下整个亚洲市场，他熟悉传统体育产业的发展路径。
他喜欢帆船，为此投入巨大的热情和感情。他喜欢出海，他的视野里更多的是海外市场。这在他的主业电竞游戏里显出的野心更清晰、更完整。
第一桶金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产品型企业家正在崛起
对于做创业采访而言，我最看重的是采访对象有没有创新思想和变革精神。罗马诗人维吉尔说过：“狼并不介意它所面对的羊究竟是一只还是一群”。应书岭的征服者的姿态显然是饱满的。
他是那个想到要做一件事，就一定要做到，而且要做得彻底的人。他说，这个年代的创业者，第一桶金已经没那么重要了，不要辜负这个年代的机遇，只要你有真正的好产品，在这个信息社会会有人掘地三尺把你挖出来，投资你，消费你。
应书岭的创业经历常常见诸报端，大学刚上三个月就开始折腾，做过英语培训、专栏作者、KTV……他总是有什么想法就去做。后来他去渣打银行做投资。应书岭说，金融行业是百业之首，可以从客户中了解和接触到很多行业。他就是经由金融业了解到手机硬件业，然后是游戏行业。认真努力的人会寻找自己真正喜欢和可以投入的地方，然后做到彻底，做到最好。他积累了游戏业非常强大的发行资源，但他因此更注重产品质量，训练独特的产品思维。他说这个年代越来越不需要第一桶金，而是谁能持续性地出好产品，谁就能立于不败之地。中国现在网络科技型企业这么发达，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有好产品。比如，同为80后企业家中，程维、张一鸣等，都是专注产品型的新一代企业家。这个年代要逐渐改变这样的观念——你一旦成功，总有人揣摩你的背景，但没有人尊重你的默默付出，以及极致的努力。
做好自己的事情，坚持自己，甚至跟自己死磕，不放弃，不妥协，也会感染到别人的。应书岭跟我描述了有一次他的发火，一个游戏如果上线就会有一两千万的流水，但是因为没有达到他的标准，他坚持不发行。中国消费升级年代，如果没有跟品质死磕的精神，人的时间精力这种硬性付出不达标，品质是很难做得出来的。应书岭说，“我觉得创业就像打麻将，只要一直在桌上就总归会赢钱的，所以说我觉得创业贵在坚持。”
在这个超级个性化的年代，在SKU异常丰富的年代，就要做出爆品、做出引领性的产品。中国将近14亿人口，抓住1%，也有1400万人。这个市场太大了，不用担心没有人欣赏，只要足够好，就可以引爆市场。
《36计•胡润百富榜2017》中，有25位因为以游戏相关业务为主业而上榜，只有应书岭的游戏是“电竞游戏”。电竞游戏行业当然有腾讯这样的大娱乐平台，但应书岭认为这条赛道足够宽阔，中国的游戏业特别是电竞行业是存在多重竞争合作关系的。
关于竞合关系，我想说个发现，我曾听迪士尼北亚区总裁Luke Kang在一次交流中说过，他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国家遇到过这样一个情形，就是迪士尼在其他国家几乎没有竞争者，而在中国是跟BAT又有竞争也有合作的关系，而且绝对少不了合作关系。中国移动互联网发达程度全球数一数二，这种竞合关系已经成为一种现象级规律。
应书岭出生于1981年6月16日，双子座。他脑子里总是有很多新鲜定义，他不光是第一个提出并实践移动电竞细分市场，而且他还有更大的打算。他认为体育可分为健身和竞技两个大类。竞技，就是有对抗、有输赢、有观众的比赛;而互联网体育，就是在互联网上的竞技，电竞，也能激发人们追求更高更快更强，突破人类极限。有赛事、基于公平对抗的游戏理所当然就是互联网体育。英雄联盟全球总决赛今年在鸟巢举行最后一役，鸟巢能容纳5万多人，5万张票一票难求，票价在网上已经炒到10倍以上，这样的赛事火爆程度绝不亚于天后王菲的演唱会，互联网体育的社会影响不容忽视。
应书岭说，他比较坚持在互联网体育这条道路上。移动电竞的每个环节，媒介、赛事、视频直播、游戏研发、发行、俱乐部、场馆搭建……他们是这条产业链上的价值发现者和实践者。应书岭说，大的平台都是自然的生态，生出的触角很多，可以吸纳很多合作方。而自己更像是赛道的修饰者和装修者。
对于电竞游戏更深层的思考
关于产业变革者
当我问应书岭，怎么看待中国整个游戏行业的发展阶段。他谦虚地提出自己的见地，并表示他还不足以能够代表行业的权威声音。他认为：
· 第一个阶段，是以盛大陈天桥为代表的一代，众所周知，这位31岁(2005年)就当中国首富的传奇人物，他是中国游戏行业的开拓者。2001年，陈天桥以30万美元买下韩国网络游戏《传奇》在中国的独家代理权，自此，盛大开始辉煌，2004年纳斯达克上市。
· 第二个阶段，是以马化腾、丁磊等为代表的互联网巨头将游戏产业做大做强的。
· 第三个阶段，生态加工者(或称装修者)的崛起，他们都在A股上市。比如三七互娱、游族网络、恺英网络等。整个游戏产业在融合发展，精细化运营的公司一一出现。
· 第四个阶段，将是产业变革阶段，特别是手游企业出海呈国际化趋势，在国外形成持续稳定的盈利模式，并建立了世界影响力。
关于文化自信和人口渗透率
应书岭说，领导人现在一直在呼吁文化自信，中国游戏代表了一定的文化产业影响力，目前这个产业甚至代表了互联网先进的生产力。英雄互娱已经成为出口收入最高的文化类企业之一，他们将近一半的收入来自海外。之前的游戏公司，很难看到这种形态。以后，海外收入将占据大头。应书岭说，三年前，说起中国游戏能证实中国软实力的时候，别人还以为是在吹牛。
应书岭是有自己的思考体系的，比如游戏在每个国家或地区的发行程度，他称之为人口渗透率，他们公司的“全民枪战”，在中国台湾有640万用户，相当于有近1/3的人口渗透率;在越南有2000万用户，相当于21%的人口渗透率，其实港澳台和东南亚这些地区平均有15%的人口渗透率。
人口渗透率，这在过去是不会计算的数据。应书岭对他自己的海外营销和发行团队很自豪，将这个指标作为考核海外分公司总经理的指标。Google发布会上，放在首页的APP案例有英雄互娱的产品，你很难想象，youtube印尼首页上，有一天只有两个大链接，一个是OPPO的广告，一个就是他们的电竞比赛新闻的链接，youtube对他们进行了免费的推送。在这个2亿人口的大国，中国的影响力是实实在在的。
他说中国终将在文化张力、审美上引领世界，市场就在那里，重要的是你的收获和耕耘有没有意义，这一代的创业者，要扮演变革和创新的角色。这个时代的中国创新企业，已经在国际上打响新的科技文化的贸易战。
关于创新人口和时代基因
根据App Annie 2017年上半年发布的《全球移动电竞市场报告》，亚洲地区的移动电竞正在蓬勃发展，这是因为智能手机保有量飞速发展，手游玩家数量增长速度惊人，用户获取成本与北美欧洲相比仍然较低，这为移动电竞厂商的提前布局提供了绝好的机会。亚洲地区移动电竞市场规模总值 (根据相应移动电竞游戏应用商店收入) 高达8.7亿美元，占全球份额的66%。移动电竞所涉人口或许是商业模式创新的基础。
应书岭说，体育精神是可以迁移成企业家精神的。不放弃、突破极限、争强好胜、创新精进等。农耕和狩猎文明期间，人们为了争夺食物，那时候的奥林匹克主要的运动是跑步、跳远、扔铁饼等单人体力运动的比拼;工业革命和社会大分工时代到来后，人们喜欢足球、篮球、排球等球类运动，强调力量上的协同。而互联网信息社会，随着生活精致化时代的到来，人们强调智慧协同，所以很多创业比赛、人机棋类大战、互联网竞技体育(电竞游戏)等会得到大发展。大的体育潮流，一定会反映出时代基因。
关于中国资本市场
应书岭对中国资本市场信心很大，他认为，日本的最优秀的企业都是在自己的股票市场上市的，任天堂也是在日本上市的，日本的企业发展离不开日本的资本市场的发达。所以他认为中国资本市场未来也有很大的机会。
足够幸运 足够努力
在我的印象中，中国游戏公司的创始人，总是有一夜暴富的幸运。没有太多的挫折，马上迈向成功的人，内心也许更趋向于光明。这一点我在应书岭身上感受得到，他开心、活泼，有点自恋，但很正能量。英雄互娱跟他同一天生日，公司的吉祥物是DINOSAUR，他叫DINO。他会在结束一天工作后，在公司转转，看看还在工作的员工，他把身边亲近的人当家人。在这个产品化、个性化，充满90后(平均年龄26岁)的公司工作，据说挺快乐的。
应书岭说，金钱和财富只是实现个人理想和情怀的工具。过去十年，他在全世界30个国家和地区经常会去做义工，比如旅行的第一周先做义工，2010年左右，应书岭在东南亚、非洲、中美洲分别参与了支教活动。在坦桑尼亚时，他所在的城市可以听到枪声。他负责教一些由于天生残疾而被父母遗弃的孤儿。其中三分之一的孩子智力也有问题，连吃饭都需要提供帮助。“有些孩子吃饭的时候必须用剪刀把东西剪碎，不然他不会咀嚼。”这几年，应书岭经常会做一些小公益，在腾讯公益上看见有要捐助的活动，都会捐一点，我打听了他所热衷的公益内容，不乏关于帮忙肾病兄妹做肾移植、百千学校翻新、关怀救火伤亡消防员、去山区挖井这样的事情。
我问到他对于人工智能的看法。他说，人工智能始终是工具。就像金钱和财富是工具一样。最近AlphaGo和AlphaGo Zero的讨论热烈，只是因为第一次机器开始挑战人类的伦理和道德。这个问题需要社会来回答，需要市场做选择，需要人们好好规划。但从他的角度看，他觉得，科技对人类体育运动的辅助是越来越强，比如帆船的赛船最新的TP52，几乎可以飞起来了，是世界上最快最轻的船之一。而即使在美洲杯也没有全AI化的船，他说机器人开的船应该没人愿意看比赛吧。比如赛车这个产业发展这么多年，现在有4个轮子配有4个刹车的AI控制的赛车，但是他开着就是没有以前爽。赛车，是切弯点最刺激，而帆船是切风。人文和科技，都是人类都需要的一体两面，缺一不可。
应书岭总是能碰到贵人，沈南鹏、包凡、徐小平分别进入英雄互娱董事会监事会，王中军、王中磊这样的大文娱产业的名人也是董事和合作伙伴，甚至是K11的创始人郑志刚，以后也是他们的赛事馆的合作伙伴。还有Daniel，这个游戏圈最有才华的年轻投资人成为了英雄互娱的总裁……人缘好，让他能跟很多人一见如故。而他常说，产业的发展在改变很多人的命运，也包括他自己的命运。人的工作和生活都是有机的，经过人群的时候，要嗅到味道，那种属于能够做出好产品的味道，那种可以相互合作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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