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记者实地调查获知，上述神华包头公司或因黄委会介入等原因，已经于6月1日悄然停产开始检修。
央企污染遗患地方，中国神华（601088.SH）算是一例。
《中国经营报》记者独家获悉，继2013年1月被国家环保部公开处罚、叫停后，污水污染问题突出的神华煤制油化工公司包头分公司（下称“神华包头公司”），再度引起国家水利部和黄河水利委员会（以下简称“黄委会”）的高度重视。
“中国神华已经将之前的污水直排黄河方式，改为将污水汇入到包头市生活污水尾闾工程，然后再与其他地方的污水混在一起，排入黄河。”黄委会下属的黄河水资源管理局监督管理处处长李祥龙介绍说，“我们已经于6月21日对包头市政府开具了行政处罚单。”
据了解，神华包头公司于2010年一经投产，就因产生巨量污水，且直排黄河等问题，饱受包头市当地群众及黄河沿岸城市的强烈反对。此后，2013年1月15日，国家环保部向神华包头公司下达行政处罚书，要求限期停产。然而，神华公司并未停产，且在3月份奇迹般地通过了环保部复审。
记者实地调查获知，上述神华包头公司或因黄委会介入等原因，已经于6月1日悄然停产开始检修。
明排变暗排神华排污变脸
黄委会实地查看之后发现，神华污水不再直排黄河了，而是改头换面，通过包头市政府的污水尾闾工程、采用暗管等形式，未按要求做出合规处理排放到黄河里面去。
“此前是不知道也想不到。”据黄委会办公室某处室工作人员对记者称，“黄委会和水利部主要领导获悉此事后，均要求严肃查处，绝不姑息。”
资料显示，神华包头公司为全球最大的煤制烯烃项目。该项目于2005年3月经环保部环评批复，2006年12月11日获得国家发改委核准，于2010年6月投入试生产，项目总投资达170亿元。
据了解，防治污染的设施必须经原审批环境影响报告书的环保部门验收合格后，该建设项目方可投入生产或者使用。但事实上，神华配套建设的环保设施一直到2013年3月18日，才真正通过环保部门验收。但在验收之前，生产一直在持续。
习惯中，人们普遍将所有涉及环境保护及污染事件理解为统一由环保部负责。但涉及污水直排黄河的事宜，却由黄委会负责管理。而据记者了解，作为中央垂直的具有行政职能和行政处罚权的事业单位，黄委会历任一把手均由水利部党组成员或副部长兼任，其代表水利部行使所在流域内的水行政主管职责，机构规格为副部级。根据国务院批复及国家有关法律、法规，黄委会对整个黄河流域和新疆、青海、甘肃、内蒙古内陆河区域内依法行使水行政管理职责。
由此不难理解，为何环保部于年初对神华包头公司公开叫停并通过复审后，黄委会又再次出面予以干涉。
“毫无疑问，向黄河直接排污归我们管，但无论内蒙古、包头市两级地方政府，还是中国神华，没有一家事先告知我们，也没有提出排污申请。被媒体集中曝光之后，上述地方政府和企业单位，也没有主动找我们补办手续。”上述黄委会办公室某处室工作人员称。
据介绍，按照《取水许可实施办法》和《入河排污许可证制度》，涉及向黄河直接排污的企业和地方政府，必须向黄委会有关机构提出申请，并经过环境容量评估后，才有可能获得排污资格。
李祥龙告诉记者，“早在今年5月7日，黄委会就给神华包头公司下达了整改文件，5月28日，黄委会再次派人去神华现场，实地查看之后发现，神华污水不再直排黄河，但却改头换面，通过包头市政府的污水尾闾工程、采用暗管等形式，不经处理，又排放到黄河里面去了”。
李祥龙指出，2008年全国人大重修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水污染防治法》第17条22款及《中华人民共和国水法》第34条都明确规定，不能随便排污，更何况是直排黄河。“它借道包头市尾闾工程间接排放工业污水”。
“我们通过现场的调查取证，掌握了大量影像及水质化验证据。”据黄委会工作人员实地察看得知，包头市的市政管网直径1.6米，它里面汇集了包括神华在内的多家大型工业企业以及城市的生活污水，而且都没有经过充分处理而排入黄河，这对黄河下游的百姓而言，影响非常恶劣。
记者通过多个渠道获知，黄委会已经于6月21日正式向包头市政府下发的整改文件，主要包含4点内容：一是立即停止排污；二是涉及企业必须立即整改或关停；三是由包头市政府立即提出排污许可申请；四是黄委会将对包头市污水汇入黄河的环境容量进行再次评估。本次处罚也将涉及到罚款。“但罚款不是目的，只有5万~10万元，是个手段。”李祥龙介绍说。
暗中较力神华包头公司停产
该公司历史上唯一的一次全面检修，已经于6月初全面展开，但是也有消息人士表示，这是黄委会出面干涉之后的结果。
“公司从6月初全面进入检修期，预计到7月中旬甚至更晚，才会复工投产。”6月18日傍晚，记者在神华包头公司厂区附近问询得知，该公司已经于6月初全面开始了投产以来的最大规模检修，停产时间约为50天。
按照惯例，化工企业通常在夏季检修，神华包头公司这一档期安排符合惯例。神华煤制油化工公司办公室负责宣传的工作人员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亦表示，本次停产是正常的年度检修，将在7月中旬复产。但有消息人士表示，这是黄委会出面叫停之后的结果。原因在于，神华煤制烯烃每生产一吨就需要消耗多达20余吨水资源，这也意味着，一旦不让排放污水，就无法进行生产。对此，神华包头公司官方通过包头市环保局向记者间接回应称，停产出于检修需要。
公开资料显示，2011年神华包头公司实现商业化生产318天，生产出聚烯烃产品50万吨，实现主营业务收入51亿元，净利润为10亿元。以此为标准简单计算，神华包头公司停产一天，净利润损失额约310万元。
记者获知，神华包头公司本次停产检修的核心内容之一，正是进一步提高厂区的污水处理能力，增加新的环保设施建设工作。
环保部华北环境保护督查中心于2012年9月27日向环保部环境监察局上报的一份文件（华北环督发[2012]105号）显示，之前，环保部2008年7月通过的环评审批意见要求神华包头公司所有“生产废水与清净下水经深度处理后作为循环水补充水全部回用，全厂仅460立方米/小时浓盐水进入南郊污水处理厂进一步处理后指定排入西河”，此后，华北环境督查中心发现，由于该厂内部污水处理设备不能满足生产需求，导致所产生污水并未全部得到处理并回用。此外，因包头市南郊污水厂以生产能力不足、设备抗腐蚀能力差等理由拒收浓盐水，导致神华污水直排黄河。
上述文件还指出，神华包头公司自开工以来，有多达330吨危险废物存放于厂区，部分废催化剂露天堆放，隐患极大；此外，该公司新建的一台480吨/小时的燃煤锅炉，不在环评批复范围之内，属于未批先建。
“正是这一文件，引爆了环保部于2013年年初对神华包头公司的公开叫停。”包头市环保局一位官方人士称，此后，经该局核查发现，神华包头公司污水处理能力与生产能力长期不匹配，至少有15％以上的工业污水受制于处理能力不能得到有效处理，进而直排黄河。
多个消息源向记者证实，神华包头公司本次停产检修期间，将围绕提高全厂污水处理能力，增建一条700立方米/小时的生化处理系统，同时增建一座1500立方米的事故调节池。“这也是为什么检修期要开展1个半月甚至更久时间的真实原因。”上述消息人士称，届时，神华所有的工业污水将首先实现厂区内部处理达标，再借道包头市尾闾工程排入黄河。
据悉，上述尾闾工程已被列入“十二五”黄河流域水污染防治规划项目，其通过管道将污水收集后，最终需通过万水泉污水处理厂处理后才能达标排放。但具体操作中，因上述污水处理厂设备调试及维修等因素，大量污水并未得到处理。
遗患地方污染重责谁来埋单？
新的污水处理厂待字闺中、老的污水处理厂又无法接收，毫无疑问，这些都变成了神华的理由。
“水被污染了，鱼都不能吃了，渔场已经接近荒废。”记者与神华包头公司污水直排黄河的直接受害者刘成义取得了联系，仍在北京国家环保部上访投诉的刘成义说，他承包的占地面积近8000亩的西海湖渔场，过去两年来，饱受神华污水之害，已经接近绝收。
具有相同经历的还有包头市九原区哈林格尔镇兰桂村7组的渔场承包人刘智杰等。据刘智杰反映，他是在2010年秋季发现渔场出问题的，当时到渔场钓鱼者发现他渔场的鱼味道有腐蚀的感觉。就在第二年春节破冰开河的时候，他发现有大量的死鱼漂浮在他的渔场，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刘成义介绍，自从出现了鱼类突然死亡等问题后，他就接二连三地找当地环保部门反映情况，从九原区到包头再到内蒙古，最后他还找了环保部。但一直等到2013年6月9日，才得到环保部的简单回复。
记者看到，该份名为《环保部政府信息公开告知书》的文件显示，并未对污染原因、处理结果给予说明，只是给刘成义复印了两份涉及神华包头公司2013年环评验收及前述华北环境督查中心的调查报告，该文件显示神华包头公司环保设施达标。
然而，同在2013年6月，刘成义在北京自行送检的神华排污口的水样结果显示其属于劣五类。在我国，该级别水源严禁人畜饮用。早在2011年3月31日，包头市环境检测站曾出具的一份报告显示，神华排出的污水化学需氧量和溶解性总固体分别为68毫克/升和2240毫克/升。按照《地面水环境质量标准》（GB3838-2002），超过了5类地表水40毫克/升的标准的45％，属于劣五类。
而据记者调查获知，在黄河沿岸有3个取水口，分别为包钢和包头市的居民用水。但在神华包头公司看来，他们已经斥资7.9亿元用于环保投资，且仅在2012年就向包头市缴纳了超过700万元的排污费。
“我们提出的诉求很简单，厂里污水处理能力已经超负荷，包头市南郊污水厂又不接收含盐分高的污水，但包头市环保局收取了排污费，他们应该处理此事。”神华包头公司一位管理层向记者抱怨称。
据了解，早在2010年神华包头公司投产后，包头市九原区就开始建设九原处理污水回收管网工程。该工程投资2.14亿元，占地389亩，服务对象是昆都仑河以西，包兰铁路以南，包头市九原区所辖哈林格尔镇、哈业胡同中心集镇、内蒙古包头九原工业园区所在区域内的工业和生活污水。该公司从2011年5月1日施工，预计2011年12月31日竣工，然而记者现场看到，该项目迄今没有建成。
新的污水处理厂待字闺中、老的污水处理厂又无法接收，毫无疑问，这些都变成了神华的理由。
采访中，包头市环保局回应称：“神华煤制烯烃项目”于2008年7月通过国家环保部环评审批，2010年6月经自治区环保厅审查同意投入试生产。该项目生产废水按照环评及批复要求企业自建污水处理厂，其废水经处理后达到《污水综合排放标准》一级标准后达标排放。
该局书面回应称，眼下煤制烯烃处理完的废水通过尾闾工程与南郊污水处理厂尾水汇合后排入西河取得了验收会专家的认可并满足国家验收要求，环保部于2013年3月出具了《关于神华煤制烯烃项目竣工环境保护验收意见的函》（环验[2013]62号）.
该局不愿具名的官方人士坦言，上述神华包头公司内设的污水处理厂事实存在，但因为厂区严禁当地老百姓随意进入，遂造成了可能没有污水处理厂的猜测。他称，即便如此，经过神华处理的污水，仍然具有一定的污染性，这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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