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岩喜欢打牌。
在网易做主编的时候,每当来了新员工唐岩都会问人家,会不会打德州?不会教你。
然后他教会了每个下属打德州,再赢了每个人的钱。
后来创立了陌陌,唐岩依然保持着这个爱好。
团建打牌,直播打牌。有一次在机场贵宾室斗地主,最后误了飞机,索性斗了一夜,坐了第二天最早的航班。
这个爱好深刻影响了他的世界观。
唐岩说:“做企业拼的到底是什么?大家宝要压在企业既有的优势上,后面就拼聪明才智,最后就拼个命。”
其先后顺序对照在打牌上,那就是牌面,牌技,运气。
在运作上,陌陌讲究的是一步一步。顶多讲明天的事,讲下周的。要问明年的事,他们就讲不清了。
“唯一不变的是变化,根本说不清楚互联网是怎么变化。很多互联网公司开会讲十年战略,我觉得不可理解,鬼知道十年后怎么样。”陌陌的总裁兼COO王力,屡次对外表达过类似说辞。
打好手里的牌,不下桌。
只要能不下牌桌,就永远有翻身的机会,瞅准了,再赢把大的。
但大环境变了。与十年前日新月异的黄金时代相比,我们已经逐渐步入了互联网商界的新常态。老天发牌的速度明显慢了,坐着等机会,很可能最后会无牌可打。
9月3日,陌陌发布2020年第二季度财报,营收38.68亿,同比减少6.8%,净利润4.564亿,同比下降37.63%,月活用户1.115亿,同比下降1.8%。
这是陌陌创业史上,第二次来到的最危险时刻。
与第一次相比,这次危机更加没有腾挪空间,没有未知变数。商业之神催促其下桌的声音,似乎已经开始倒数。
01
也曾穿过周期
从财报中我们不难看到,陌陌的营收分别来自以下几个业务板块:直播服务、增值业务(会员费等)、广告业务、游戏业务。
其中占比最高的直播服务连续下滑,在2020年Q2季度中只拿到26.03亿元的收入,同比下滑16%。而广告和游戏业务尚且只有千万级。
眼下,陌陌的商业模式十分清晰。社交功能提供流量,灌入以上4个业务板块中,获取盈利,商业闭环。
粗略来看,互联网企业的核心能力大致可以分为两大块:获客与盈利。
二者得其一,便可称之为一个可行的商业模式,在整个互联网江湖中占据一个腰部位置。
比如早期的B站,知乎,豆瓣等,获客能力极强,但盈利能力上很大程度依赖于外部,在互联网世界中扮演的是流量贩卖商的角色。
或者网页游戏们。盈利能力极强,但摊开其财报我们可以看到,其营收的一半以上,都将用来投放广告,进行拉客。(如三七互娱,2020H1销售费用45.49亿元,销售费用率高达57.0%)
而二者全得,就一定是巨头。
如腾讯,左手游戏,右手社交。再如阿里,购物刚需,平台抽成。
事实上,现如今已经没有绝对纯粹的“获客型企业”和“盈利型企业”了。现存的每家互联网公司,或多或少都兼具着这两种能力,并且根据其能力高低,表现为不同的商业形态。
而其公司的稳健程度和健康状态,也主要是从两个指标中来窥视。
回到陌陌。
陌陌的第一次危机发生在2015年。
表面来看,原因是在于6.0版本的改动步子过大。
在那个版本里,唐岩执意将附近的人整合进留言板,弱化基于LBS的看脸社交,同时增加了各式各样的新场景和功能,开始从纯粹的社交工具向泛娱乐应用转型。
唐岩自己也表示:“6.0 版本我做得太鲁莽了。我当时很想改,产品经理叫我悠着点,骂几通他也没办法了,那就听你的呗。但是事后还是证明太冒进。”
改动后,陌陌随即陷入了长达一年的衰退期。而唐岩本人,也开始连续缺席电话会议,不再对资本市场说话,甚至着手启动私有化进程。
但复盘来看,其实完全不是这样。
对整个互联网世界来说,2015年可以说是一个退潮期。随着人口红利的消失,互联网企业的生存环境迅速恶化。
在那之前,你可能只需要给投资人讲一个好故事就行,但随着各家的用户增长都来到瓶颈期,那么如何兑现故事中画过的大饼,就成了最要紧的命题。
远景暂时看不到了,那就来聊聊变现的事儿。
在互联网人口红利消失之前,由于竞争氛围的宽松,确实存在许多单一的,只有一项优势的互联网企业,比如WiFi万能钥匙、迅雷等纯工具型产品。
而在大退潮中,他们迅速被淹没了。
反观活下来的企业,每一家也都经历了这样的阵痛。我们熟悉的知乎大放水,B站破圈等事件,也都是发生在这一时期。
因此,对陌陌来说,6.0版本就是赵子龙。我们不能简单从时间的相关性上,就认定赵子龙才是害阿斗被围的罪魁祸首。
直播功能上线之后,从2016年第一季度开始,陌陌又回到了高速发展的赛道。而2016年Q1、Q2和Q3直播占总营收比例也逐年上升,分别为31%、58%和64%。
其本质就是帮助陌陌补强了盈利能力。
直到2018年第一季度,在连续13个季度增长后,陌陌的股价也一路上涨到了49美元,以超出100亿美金的市值挤进了中概股前十。
02
退 潮
与两年前的高光时刻相比,陌陌的市值已然腰斩。而这一次退潮,是独属于陌陌的。
一直以来,互联网世界的主流盈利方式只有三种:游戏、广告、电商。
随着4G技术的普及,直播逐渐成了一块肥肉。
2018年以前,直播还只是“小孩”的游戏。当时这一战场上的主要玩家还是斗鱼、虎牙他们。巨头们隐于幕后,冷眼等着收割。
而秀场直播方面,虽然涌现出了花椒、映客、小咖秀等一众新的冒险家,但鉴于高昂获客成本,最终都很难成气候。
在这样的竞争格局下,陌陌携带着天然的流量优势,以俯冲之势杀入阵中,最终同欢聚时代(YY)平分天下。
明朗的变现路径,丰沛的流量来源,清晰的商业模式,终是拿下了百亿市值。
但2018年之后,竞争格局却发生了变化。随着电商直播这一模式的跑通,直播的商业价值进一步放大。
而随着视频类内容消费的崛起,其强烈的变现需求也随之而来。
“快抖B”(快手、抖音、B站)联盟的强势崛起,使得该领域的竞争格局进入新纪元。作为新型的直播平台,三者均拥有主播们无法拒绝的流量曝光和红利,导致大量的主播选择从陌陌跳槽至其他平台。
说到底,直播的技术门槛并不高,这一战场的决定性因素,还是在于其获客能力。
这就是最恐怖的地方。
自2019年起,陌陌的月活跃用户就处于停滞状态,进入2020年后,甚至已经开始了负增长。
在我看来,这非战之罪。
根据QuestMobile发布的《中国移动互联网2019年Q3报告》显示,社交用户行业规模已接近天花板,用户规模达11亿,行业渗透率高达97%,用户规模增长速度明显放缓,增速仅为2.3%。
在陌陌的主战场社交上,环顾四周,他看到的是腾讯系牢不可破的熟人社交防线,高昂的获客成本,巨大的监管风险,以及越发渺茫的陌生人社交赛道。
讨论陌陌的没落,我们首先要探讨其是如何发家的。
有人认为,是因为“约炮神器”这个标签。
正所谓聊陌陌不谈约炮,犹如去北京不吃烤鸭。
可正如烤鸭跟北京没什么关系,约炮在陌陌上,也从来都只是一个伪命题。
在国内的文化环境下,绝大多数女性用户其实都无法接受这种开放的生活方式,这就在源头上限制了这一模式的规模性。
而另一边,绝大多数男性用户也只会用一句“约吗”开场,过够了“冒犯”的干瘾后,卸载了事。
而真正可以将这一场景跑通的用户来说,陌陌只是众多渠道中一项而已。
只要心中有海,哪里都可以做“海王”。除了陌陌之外,豆瓣、知乎、微博、乃至闲鱼,都可以成为他们翱翔的战场。
对陌陌来说,从头到尾,约炮都无法撑起一个健康、可持续的商业模式。前期或许有大量慕名而来的用户们,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用户将迅速发现其中的落差。
从始至终,约炮之于陌陌,一直都是噱头大于实质。
而其早期的核心竞争力,确实是在于陌陌是最早基于LBS的陌生人社交平台。直到今天,这个优势也没有升级过。
创业初期,唐岩就坚定地认为:“与陌生人交流,一定是一个刚需。”
这句话直到现在也依然成立,但一个不可逆的趋势已经如同一张大网缓缓拉开,将陌陌的未来死死罩住。
“社交场景的碎片化”。
某种意义来看,陌生人社交平台很可能是互联网发展历程中的一个阶段性产物。随着各个应用功能的完善,纯粹的为了社交而搭建的社交平台,就会开始显得多余。
事实上,整个互联网世界都是对线下世界的复制,对照线下,我们可曾有一个场景是专门凑在一起“社交”的?
酒吧,学校,球场,沙龙。典型的线下社交场景中,多多少少都带有些许其他功能的点缀,纯粹为了社交而搭建的场景,实在是太过傻气。
从线下视角来看,试图将所有的陌生人社交都聚集在某一特定的场景下,明显是一件违反人性常理的事。
但换到线上,占据陌生人社交赛道的王者地位,却正是陌陌从过去到今天一直致力的事。
缘木求鱼,谈什么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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